很多影视剧都喜欢共用同一个高概念句式:假如你的生命只剩下XX天……
《我是余欢水》中,余欢水(郭京飞饰)被确诊为癌症,于是瞬间从一个信奉“忍”字诀的中年落魄男化身成疯狂怼人的余怼怼。
《周处除三害》里,被确诊为肺癌的通缉犯陈桂林(阮经天饰),开启了“狂杀”模式。
《末路狂花钱》中的“抠门之王”贾有为(贾冰饰),得知自己得了脑瘤后,计划在生命的最后十天把前半生的积蓄全都造光……
它们也都共用同一种戏剧设定:这几人无一例外,全部是误诊。
《末日狂花钱》的故事确实不新鲜:一个抠门王者辛苦半生,误诊癌症后疯狂消费,得知真相哭笑不得,阴差阳错开启新的人生。
它的故事结构实际上对应着赵本山和小沈阳春晚小品《不差钱》里的那两句台词:
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人死了,钱花没了;人生最最痛苦的事是人活着呢,钱没了。
但它给我的观感却很复杂,起码与《我是余欢水》《周处除三害》不一样。后两者该压抑的地方压抑,该爽的地方爽,《末日狂花钱》却完全反了过来。
拧巴
喜剧理论普遍认为,喜剧是错位的艺术,即让特定的人物在特定的环境中,与客观现实、与他人的关系发生错位,表现出一种出人意料的反常和不协调,从而引人发笑。
贾有为(贾冰 饰)没确诊前,是一个吃饭只吃临过期食物,出行骑一辆破自行车,几乎断绝了一切人情往来的中年单身汉,日子过得困窘,只为了早日攒够一百万,实现“躺平”。
因为太过于节省,爱占小便宜,邻里关系不太和谐,饭店的老板也不大能瞧上他,单位的上司也利用他的软肋,脏活累活全丢给他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整日为生计奔跑的“可怜人”,确诊脑瘤后摇身一变,成了手提百万现金,到处挥霍的大款。
理论上,这样的反差应该不缺笑点。但为什么还是觉得拧巴呢?
有过同样经历的人知道,当攒钱成为一种习惯,当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不断增加,那种感觉是很爽的,哪怕为了攒钱降低了生活质量,自己也不觉得有多苦。
所以当贾有为在超市抢购到几十块钱的临过期食品,结账时拍出一叠优惠券,最后结算几乎不用花钱,反而是全片最大的爽点,压抑不了一点儿好么!
当贾有为确诊脑瘤后开始挥霍,本该迎来的爽点却不爽了。因为他花的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省下来的,可不是《西虹市首富》里的那从天而降的十个亿。
尤其是,观众还知道他是被误诊的,代入之后,心里就更不是滋味。短暂的幻梦虽然美好,但总要面对梦醒之后生活的一地鸡毛。
钱没了,赖以生存的物质支撑和精神支柱也就塌了,那时才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。
一场并不完美的翻盘局
若按文艺片的拍法,贾有为因为这场梦,失去了房子,失去了存款,失去了兄弟,也没得到爱情,走投无路之下躺进了提前买好的豪华墓地,憋死在墓室才是正常操作。
但作为一部纯正的喜剧片,《末路狂花钱》自然不会给观众添堵,所以要在贾有为梦醒之后再为他造另一个梦。
之前,他带几个兄弟吃香喝辣。现在,他要去帮兄弟们实现梦想了。
安排当保安的兄弟去打拳击赛,帮想跟儿子多一些共同语言的兄弟拜知名rapper为师,让多年来得不到家庭肯定的兄弟收获女强人妻子的当众示爱……
兄弟们实现愿望之后,反过来帮他圆梦,凑钱给他盘下了一家梦寐以求的饭店。
人人都是通情达理的,反派是没有的,实现梦想的过程是顺畅的,来回切换的交叉剪辑是凌乱的。
因为要造梦,所以在贾有为得知自己被误诊之后,影片硬是又拍了四十多分钟。
因为要造梦但时间有限,所以逻辑迅速崩塌,叙事只能潦草,所有人心往一处使,铆足了劲向最终的美好结局而奔跑,哪怕它只是一场并不完美的翻盘局。
从创作上来说,《末路狂花钱》不可谓不谨慎,并没有因为是喜剧而故意闹腾,也并没有因为是误诊而大肆煽情,更没有因为谭卓这个女神的加入而玩低俗段子,但却因为要套用“假如生命只剩下XX天”的高概念设定而陷入了另一个深坑。
最后造成的结果是,有爽感,但是错位的;有兄弟间的温情,但是苍白的;有老男人集体逆袭的燃点,但是失真的。
它避开了雷区,也没有了焦点。这是看完《末路狂花钱》后最大的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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